第21章 第21章 (第2/2页)
伊诺克又用他的手托着脸了,他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干了件严重的错事。阿斯塔有点想笑。
“真的。我真的不生气,”阿斯塔说,“因为我怕死。美国有个麻瓜——或者叫麻鸡,我不知道——说过,‘最害怕死亡的人是那些知道自己从未真正活过的人’。我就是这种人。”
阿斯塔说到一半的时候有些迟疑,但还是把这句话说完了。她一般是不会承认自己读过一些麻瓜的东西的,更不会引用麻瓜的话。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乎德拉科的看法了,假装自己对麻瓜说过的话一无所知毫无意义。至于伊诺克的,随他的便吧——阿斯塔想,我已经对“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这件事接受良好了。
“这个麻瓜很有些智慧。”伊诺克评论道。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阿斯塔说,“我以为你也会很讨厌麻瓜来着。”
“这个‘也’怎么讲?”伊诺克问,“德拉科?”
“斯莱特林都痛恨麻瓜。”阿斯塔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哼,”伊诺克说,他的眼睛眯得更窄了,“我们总是用说话声音最大的几个人代表一个群体。”
“好吧,那我猜你不讨厌麻瓜。”阿斯塔说,“随你的便。反正我觉得,他们有那么多人,说出的有道理的话比我们多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是啊,麻瓜很聪明,他们有很多我们很难想象和理解的东西。”伊诺克说,“虽然他们有时会挺脆弱的……”
不知道为什么,阿斯塔觉得他的表情好像有些落寞——或者别的什么,阿斯塔不知道。她觉得再琢磨也没什么用,于是决定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茬儿说下去。
“贝洛克有一次问我,我‘最重要的东西’和——那什么,叫什么来着——哦,对,‘承担在肩膀上的责任’是什么。我没回答他,因为我确实答不上来。”阿斯塔说,“咱们斯莱特林,真是高手云集!而我呢,我太无足轻重,连我所拥有的东西也都是无足轻重的。我没有一样东西可‘守护’。”
伊诺克一言不发,阿斯塔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听是不是走神了。也许他只是真的醉了,什么都听不见,但她还是想说下去,毕竟平常她连个愿意假装听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还有那个‘只有贵族孩子才会从小就有的为了家族的荣耀随时放弃自己生命的觉悟’,我也没有。”阿斯塔说,“格林格拉斯家的长女不是我,是达芙妮。她又优秀又让人放心,没有什么大家族的责任给我承担,不过这应该是件好事,我估计也没有什么大家族的责任我能承担得住。”
“真好。”伊诺克说,“我挺羡慕你的。”
“没什么好羡慕的。”阿斯塔说,“即使你真的是我,也肯定比我优秀多了。而我如果是你,也做不到像你这样。”
“这不好说。”伊诺克说,他的声音闷闷的,“我不觉得我算什么优秀。我不是首席也不是级长,所有科目考过的最好的成绩都只有年级第二——”
“但你是变出能杀死摄魂怪的守护神的人里最小的,不对吗?”阿斯塔说,然后突然笑起来,“而且你还辅导了我将近一年,我不觉得这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折磨。”
伊诺克也笑了。
“喂,夏普,我不是让你后悔教我的意思!”阿斯塔说,她的脸也红了,但不是因为酒精。
“我又没说我后悔了。”伊诺克说着,很大方地冲着她笑。有那么一瞬间,阿斯塔甚至觉得被他灿烂的笑容晃到眼睛了。
“总而言之,”阿斯塔说,努力阻止她的心到处瞎跳——至少跳得收敛点儿,“我是说,我觉得首席什么的根本衡量一个人厉害不厉害。”
“这倒像你会说的话。”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阿斯塔说,“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入学的第一个晚上就被告知:全学院最大的是院长,其次是学院首席。不过院长要听校长的,被萨拉查·斯莱特林的遗物认可学院首席倒可以跟校长讨价还价。那玩意儿只认可“强大、聪明,并且真正保护斯莱特林的人”。显而易见,如果我不听韦斯莱指挥,就是不识好歹了。
“不幸的是,我就是这种不识好歹的人。当时级长刚一介绍完这个让他们引以为豪的“严格的等级制度”,我就大声说:‘唉,我要是没被分到斯莱特林就好了。’”
伊诺克大笑起来。阿斯塔第一次听见他笑得这样爽朗,他的笑声和他的说话声一样不粗也不细、不高也不低,倒是听着挺舒服。
“我从来就不喜欢首席。”阿斯塔说,“我知道她很……‘强大’,暂时用这个词吧,但是她满嘴歪理,我们却不得不摆出一副信了的样子。——夏普,你告诉我,你信吗?”
伊诺克还是不说话,只看着她笑。
“随便你。”阿斯塔说,“但是说真的,难道就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一个人法力高强并不能代表她的话都是对的——”
“你说得很正确,”伊诺克笑着说,“尽管你并不法力高强。”
阿斯塔愣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就算是跟她开玩笑吧。伊诺克对阿斯塔一向是过分小心的,连阿斯塔都能感觉到他一直生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阿斯塔知道他在水蓝儿面前不是这样。伊诺克·夏普应该是会说些很不中听的话的——他既然会说水蓝儿家“穷到连午餐都买不起”,应该是那种典型的“别扭”家伙才对,尤其是他其实知道水蓝儿很有钱。
可是他从来没对阿斯塔说过这样的话——显然是因为阿斯塔身上没有一处开得起玩笑,而必须得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感受。阿斯塔对此一直不太舒服,但今天他好像知道自己不介意被他说能力差了——
“不好意思,格林格拉斯。”伊诺克看见她愣住没说话,又用一种诚挚的、带着歉意的目光看着她,“我想我刚才说错话了。”
“你没有——你没有!”阿斯塔说,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了,“我没有那么脆弱,请你不要那样对待我!”
伊诺克看上去好像被弄糊涂了。可是即使是在他意识不太清楚的情况下,阿斯塔还是很难否认他看上去相当漂亮。他迷惑地眨眼睛的时候,阿斯塔注意到他的睫毛是天然地上翘的。
“所以……所以你是为什么想让我和你一起来霍格莫德呢,”伊诺克问,“既然不是算药水那笔账……”
“你喝醉了。”阿斯塔指出,“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你可能根本就记不住。”
“我没醉。”伊诺克说完,又向她笑了笑。阿斯塔知道这就表示他确实醉了,他清醒的时候对这种幅度的笑容显然要吝啬得多。阿斯塔越想越觉得好笑,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能喝黄油啤酒喝醉的人!
阿斯塔想了想,没把她心里想的说出来。她还是想要一个他们俩都足够清醒的时间,尽管那样的话她可能又不敢了。阿斯塔想说的是:我其实没什么话要跟你说,我只是想看见你而已。我希望你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不过也没什么的。但是,我真喜欢你!我觉得我真的好喜欢你,单是看着你就已经让我很开心了……
“你听说过这句话吗,这是个德国麻瓜说的。”阿斯塔说,“同情他人是把他人当作弱者而使他人感到羞愧。”
“我没听说过。”伊诺克说。他看了看他的杯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了。阿斯塔也看了看自己的杯子,那里面还剩下大半杯。这个周末三把扫帚的环节好像就要告一段落了,也许她确实应该稍微大胆一点儿。阿斯塔用并不优雅的动作一把抓住杯子把手,把大半杯还残留着一点儿温度的黄油啤酒灌下去了。
“倒也不是说我有多指望你愿意锻炼我、使我提高,”她鼓足勇气,说出的话却还是结结巴巴的,“我只是想……”
“真好,”伊诺克说着笑了,笑容又灿烂得不像他,“我正等着这句话呢。”他拿起他的外袍披在身上,然后站了起来。